Chapter 23
關燈
小
中
大
Chapter 23
天崩地裂的一幕！
青晨正臉砸地的瞬間, 楚愈痕猛地扔掉傘，快步上前將她拖住。
人撲進他的懷裏，兩手直直垂下, 整具身體軟似一汪接不住的水。
隔著幾層衣裳, 隔著潮濕的水澤，他都能感覺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滾燙。
楚愈痕狠狠怔住，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青晨？”
沒有回應。
他的手在雨中抖了兩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急切地重覆喊道：“青晨？”
雙目緊閉, 依舊沒有回應。
雨不要命地下，風不要命地吹。楚愈痕迅速將人打橫抱起，轉身一腳踢開自己辦公室的門, 用手肘蹭了蹭墻上的開關。
“啪嗒”一聲響，屋裏的燈卻沒反應。
停電！
“操。”
他隱忍又不可控制地罵出聲, 三兩步走到床邊, 將濕透的青晨平放上去, 掏出全身上下唯一沒被淋濕的手機，打開手電筒, 用拇指輕輕掀開她t的眼皮，初步判斷了一下, 立刻撥打急救電話。
簡單的三個數，他卻一連輸錯了三遍。鈴聲響起的漫長的那幾秒, 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床上那張安靜又病態的臉，好像什麽都沒想, 又好像什麽都想了點。
“餵？120急救中心, 有什麽緊急情況？”
“病人高燒昏厥。這裏是雲溪鎮杏兒林沙場，救護車多久能到？”
那頭說下著暴雨, 部分山區道路坍塌，救護車很有可能進不來，讓他想辦法把人送到鎮上，他們趕去鎮上接人。
這是楚愈痕第二次叫救護車，上一次，是十年前。
同樣是深夜，同樣是暴雨，同樣是道路坍塌……他再一次在暗夜裏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楚愈痕拳頭緊握，手背上的青筋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電話都來不及掛，他擡手從晾衣繩上胡亂扯下自己的衣裳，想也沒想就去解青晨滴水的衣衫紐扣，解了幾下都沒解開，索性用了點力直接扯了。
“刷”地一聲，一排排紐扣瞬間崩裂，外杉散開，露出他曾經洗過的那件內襯，沒心思想別的，他將將擡手準備脫掉，手腕攸地被一只軟弱無力的手抓住。
“幹什麽呢叔，耍流氓嗎？”
聲音氣若游絲，青晨醒過來了。
楚愈痕頓住，借著微弱的手電筒光亮，就這麽一聲不響地看著她，胸腔上的起伏逐漸平息、平靜。
“餵？是病人醒了嗎？還需不需要救護車？”急救中心那邊再次出聲。
“不用了，謝謝。”聲音啞得像十天沒說過話。
掛斷電話，他錯開視線，把幹的衣裳扔在床上，說：“自己換上。”
剛才抓他的那一下已經用光所有力氣，青晨哪還能給自己換衣裳，她疲憊地閉上眼，幾乎是用氣音在說：“隨它吧，不換了。”
楚愈痕深深看她一眼，咬咬牙，關掉了手機電筒。
暗夜歸於暗夜，他摸索到被他撕開的布料，從她肩上退下去，觸到的一霎，燙得他的手不自覺蜷縮了一下，稍頓，才又繼續。
由於她躺上去時全身濕透，這會兒下面的床單被褥早被浸透，給她把上面下面都脫掉後，楚愈痕躬身把人抱起來，準備放到另一邊去。
“小叔叔，我喜歡你，是認真的。”
黑夜裏這聲有氣無力、且不分天時地利的告白，像炸彈，炸開了一條天光豁口。
這是她正兒八經地親口說喜歡他。
楚愈痕身形一僵，抱著她在半道停了片刻，默不作聲繼續走到床的另一邊，躬身將人放下。
青晨只是暈沈，但有意識，就這麽不著寸縷地被他抱在懷裏，沒被高燒燒死，卻差點因為心跳過快而猝死。
說出這句蓄謀已久的話，是出於本能。她就是喜歡他，就是忍不住想告訴他，再顧不得時機對與否。
“你不說話，是在……醞釀怎麽回應我嗎？”青晨迷糊地問。
楚愈痕冷笑一聲，用了些力度拉被子把她脖子以下全部捂嚴實，一字一句道：“老子擔心你會死，你卻還有心思在這裏瞎撩撥，青晨，你他媽不要命了嗎？”
難縫聽見他罵糙話，看來是碰到他的底線了。青晨軟軟地笑笑，沒聲兒了。
過了好半響，楚愈痕察覺到不對勁，打開手機電筒一看，人都燒迷糊了，雙眼緊閉，睫毛微閃，臉紅得像煮熟的螃蟹，素來紅潤漂亮的嘴唇也被燒起了皮。
他直接被氣笑，用力揉揉臉，“操”了一句，拿上車鑰匙奪門而出，不多時，騎著摩托車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裏。
之前那段剛修好的路果然又塌方了，楚愈痕只好原地調頭，踏上那條懸崖小路。
山間雷聲轟鳴，雨水順著安全帽淌進他眼睛裏，順著臉，順著脖頸，接連不斷地侵蝕著，攻擊著，仿佛要將他砸碎、砸得面目全非，要撕開他的心，要一探究竟……
鎮裏半山腰上中藥店的老頭兒早就睡了，被猛烈的敲門驚醒，開門看見楚愈痕連傘都沒打一把，雨衣都沒穿一件，已經不能簡單用落湯雞形容，當即怔住。
“你，這是怎麽回事？”老頭兒問，“你爸爸……”
楚愈痕自顧自進門，直徑走向他擺西藥的貨架，抽了幾張裁剪好的紙，辨別了下瓶瓶罐罐上的藥品名稱，開始配藥。
老頭兒在一旁看見他沒出任何差錯甚至更有針對性，頗為震驚道：“你居然懂配藥？”
“在你這裏拿了這麽多年的藥，再不會成什麽人了。”
他手不見停，將藥分成幾頓，嫻熟地包上，扯了三四個塑料袋，連同布洛芬懸浮液一起扔進去，裹嚴實後塞進庫兜裏。臨走時又拿了幾根蠟燭，同樣用塑料袋裹嚴實。
“省狀元，搶劫呢？”
“手機跟錢都沒帶，下次來給你。”
“……”老頭兒盯著他急匆匆沒入雨中的身影，吼道，“到底誰發燒了？這麽大的雨，這麽響的雷，那樣陡的路，你個兔崽子不要命了嗎？”
不要命的人徒步下了臺階，在山腳騎上摩托車，又不要命地奔回沙場。
開了門，楚愈痕把藥和蠟燭扔在桌上，摸黑將自己身上的衣裳剮掉，用毛巾胡亂擦擦，從晾衣繩拿幹的衣裳褲子套上，才自抽屜裏摸出個打火機，點上蠟燭，然後將亮光擡去床邊。
微光下，那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睡得並不安穩，眼睫忽閃，臉頰通紅，
楚愈痕眉心擰出重重一道痕，轉身找出燒水壺，倒了兩瓶礦泉水進去，燒開後倒了半杯出來，又放到溫熱，才拿上藥走到床邊。
“青晨？”他輕輕地喊。
那廂在睡夢中“嗯”一聲。
“吃藥。”
青晨費力地擡了下眼皮，看清他帶著陰郁的臉，搖搖頭：“不想吃。”
楚愈痕沒慣她，坐在床邊，將裹得跟個蠶蛹似的人推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然後從床頭櫃上拿了顆藥塞在她嘴裏，餵了口水進去。
“唔……”青晨被迫咽下去，一陣幹嘔，頓時眼淚花花都出來了。
楚愈痕緊鎖眉頭：“怎麽了？”
“太大了。”聲音委屈到極點。
“……你這喉嚨還能吞得下什麽？”
說是這麽說，但剩下的他都撇成了兩半，大一點的，甚至是四半。
她怕苦，一頓藥吃了差不多十分鐘，邊吃邊吐。
打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楚愈痕就沒見過像她這樣時而虎、時而又嬌氣得不成樣兒的人。
沒辦法，他只能耐著性子小顆小顆地餵。
藥效沒那麽快，吃完藥後青晨依然冷得發顫，意識到楚愈痕要把她放回枕頭上，她立刻往他溫熱的懷裏蹭了蹭，輕聲吐出個：“我冷。”
他不上當，果斷將人放回床上，起身去放水杯。
重回冰冷被窩的那一刻，青晨感覺整個人都要碎了，高燒讓人忽冷忽熱，她這會兒冷得如墜冰窖，冷到打擺子。
先前被他剮了所有衣物裸/著扔進被子裏，一陣顫抖後，涼被抖落，於是整個後背就都露在了外面。
楚愈痕放好杯子過去，撞見那面還沒他巴掌寬，如白玉般光滑潔白的後背，頓時呼吸一滯，被刺激得神經都蹦了起來。
這哪是什麽柔弱不能自理，分明就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
楚愈痕緊了緊後槽牙，彎下腰，欲拉被子給她蓋上，奈何被褥被她蜷縮起來的腳壓得死死的，他用了點力直接把人翻了過來，卻又在下一秒驀然怔住。
只見她渾身發著抖，牙齒發顫，下嘴唇已經被她磕出了血，脆弱如今夜被暴雨打下枝頭又濺在泥裏的眉艷花朵。
往天沒事的時候總愛在他耳邊哼哼唧唧，真遇上事了，卻又一聲都不吭。該說不說，不該說的卻口無遮攔，真不知道遭罪的是誰。
楚愈痕蹲在床邊，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燙得他縮了一下，輕聲問：“哪裏不舒服？”
她蔫蔫地吐出個：“冷……”
大熱天的，床上這場夏涼被都是多餘，他平時也幾乎不蓋，更不可能備得有多餘的被子。
見人還在發抖，他只好像餵藥時那樣把人連著被子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然後收緊了臂彎。
良久，等懷中人逐漸鎮定下來，楚愈痕才緩緩垂眸，視線落在她細膩又晶瑩剔透的臉上，眼上，鼻尖上，問：“什麽時候開始發的燒？”t
早就過了淩晨十二點，清晨如實說：“前天晚上。”
“頂著高燒參賽，你可真是不要命。”
想起她在舞臺上不露痕跡的表演，楚愈痕平覆了好久，才堪堪將情緒壓下去，沒什麽脾氣地盯她一眼：“怎麽弄的？”
“姓林的下三濫潑我冰水。”
“你說要報仇的那個？”男生目色漸涼，聲音冷了幾度。
“嗯。”青晨說，“大仇已報。”
“所以你還覺得自己賺了？”
“……沒有。”
“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在家，怕耽誤你賺錢。而且，你要是來來回回跑，那多折騰。”
呵，今晚就不折騰了。楚愈痕不輕不重剜她一眼：“自己不知道弄點藥吃？”
“吃了。”
“什麽藥？”
“感冒沖劑，兩包。”
“……”
楚愈痕無言。精致是她，潦草也是她。燒成這樣，感冒沖劑頂個屁用。
房間裏陷入很長一段沈默，只聽得見暴雨如註狂風呼嘯的聲音。
盡管青晨頭痛欲裂，但枕著楚愈痕結實而充滿力量的肩，靠著他的胸膛，隔著衣服隔著被子，感受到他身上的熾熱滾燙的氣息，她便沒那麽痛了。
這時，青晨瞥見他脫在門邊沾滿泥漿水的衣裳，想起他騎著摩托車冒著大雨沖出去的殘影，想起剛剛自己吃下去又吐出來的那些藥，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她稍稍仰頭，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眼他的眉，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楚愈痕垂眸，彼此的鼻尖幾乎就要碰在一起，氣息交疊，縈繞不散。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退讓，冷靜地保持著這樣的距離。
“這些好裏面，有沒有摻雜著些許說不明道不白的男女情愫？”
窗外雨聲依舊，屋淚燭火搖曳。楚愈痕咬了下唇角，沒做聲。
“不正面回答我，是默認了嗎？”
一連三個問，問得楚愈痕的眸色深似暗夜。
終於，他帶著點野性挑起半邊眉，說：“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青晨。”
“那你問沒問過你自己，為什麽會縱容我？”
伴著窗外的狂風，她聽見自己這樣說，然後就看見他深邃的瞳孔裏似乎漾起了小小的波浪。
楚愈痕審視她片刻，沈聲道：“誰給你的膽子，要這麽咄咄逼人？”
微弱的燭火籠在他忽明忽暗的臉上，一切是那麽的清涼朦朧。
他說他生來就帶著濃厚的宿命，所以不能像別人那樣天真。自然也不能像她這樣天真。
面對她直白的追求，他雖沒有答應，但好像也沒有一口拒絕。
銅墻鐵壁出現裂痕了？
一時間，青晨的心裏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悅，眼眶也跟著逐漸發紅。
她知道，他從不輕易袒露自己的心聲，也只有在這樣的暗夜，這樣的雨夜，才會流露出一星半點，才會隔著被子與她相擁在這張潮了一半的單人床上。
她不知道，今夜過後，他對她會是什麽態度，他們能不能換一種方式相處。
青晨還被他灼燒般警告的眼神盯著，盯得她一顆心越發瘋狂，盯得她一張臉越發滾燙熾熱。
他說：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青晨。
他說：誰給你的膽子，要這麽咄咄逼人？
她不逼他，但控制不住肖想他。
於是她迎著這股熱量，不退反近，目光灼灼地問：“那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小叔叔。”
楚愈痕一瞇眼，終是擡手掐住她瘦小的下頜，瞳孔很黑，聲音很沙：“邊喊小叔叔邊勾搭，得勁兒嗎？”
“得勁兒。”
“舒服了？”
“舒服。”
她就那樣仰著頭，目不轉睛，俏皮，也真誠。
迎著這樣毫不掩飾的目色，楚愈痕聞見了她身上那股獨特的香息。
像風幹的茉莉花，挨得近，仿佛連他也染上了這股味道。
喉結動了動，楚愈痕掌心上擡，蒙住那雙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能勾魂奪魄的星眸，沈默無聲地盯她片刻，才堪堪錯開，望向了窗外徹夜未停過的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天崩地裂的一幕！
青晨正臉砸地的瞬間, 楚愈痕猛地扔掉傘，快步上前將她拖住。
人撲進他的懷裏，兩手直直垂下, 整具身體軟似一汪接不住的水。
隔著幾層衣裳, 隔著潮濕的水澤，他都能感覺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滾燙。
楚愈痕狠狠怔住，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青晨？”
沒有回應。
他的手在雨中抖了兩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急切地重覆喊道：“青晨？”
雙目緊閉, 依舊沒有回應。
雨不要命地下，風不要命地吹。楚愈痕迅速將人打橫抱起，轉身一腳踢開自己辦公室的門, 用手肘蹭了蹭墻上的開關。
“啪嗒”一聲響，屋裏的燈卻沒反應。
停電！
“操。”
他隱忍又不可控制地罵出聲, 三兩步走到床邊, 將濕透的青晨平放上去, 掏出全身上下唯一沒被淋濕的手機，打開手電筒, 用拇指輕輕掀開她t的眼皮，初步判斷了一下, 立刻撥打急救電話。
簡單的三個數，他卻一連輸錯了三遍。鈴聲響起的漫長的那幾秒, 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床上那張安靜又病態的臉，好像什麽都沒想, 又好像什麽都想了點。
“餵？120急救中心, 有什麽緊急情況？”
“病人高燒昏厥。這裏是雲溪鎮杏兒林沙場，救護車多久能到？”
那頭說下著暴雨, 部分山區道路坍塌，救護車很有可能進不來，讓他想辦法把人送到鎮上，他們趕去鎮上接人。
這是楚愈痕第二次叫救護車，上一次，是十年前。
同樣是深夜，同樣是暴雨，同樣是道路坍塌……他再一次在暗夜裏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楚愈痕拳頭緊握，手背上的青筋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電話都來不及掛，他擡手從晾衣繩上胡亂扯下自己的衣裳，想也沒想就去解青晨滴水的衣衫紐扣，解了幾下都沒解開，索性用了點力直接扯了。
“刷”地一聲，一排排紐扣瞬間崩裂，外杉散開，露出他曾經洗過的那件內襯，沒心思想別的，他將將擡手準備脫掉，手腕攸地被一只軟弱無力的手抓住。
“幹什麽呢叔，耍流氓嗎？”
聲音氣若游絲，青晨醒過來了。
楚愈痕頓住，借著微弱的手電筒光亮，就這麽一聲不響地看著她，胸腔上的起伏逐漸平息、平靜。
“餵？是病人醒了嗎？還需不需要救護車？”急救中心那邊再次出聲。
“不用了，謝謝。”聲音啞得像十天沒說過話。
掛斷電話，他錯開視線，把幹的衣裳扔在床上，說：“自己換上。”
剛才抓他的那一下已經用光所有力氣，青晨哪還能給自己換衣裳，她疲憊地閉上眼，幾乎是用氣音在說：“隨它吧，不換了。”
楚愈痕深深看她一眼，咬咬牙，關掉了手機電筒。
暗夜歸於暗夜，他摸索到被他撕開的布料，從她肩上退下去，觸到的一霎，燙得他的手不自覺蜷縮了一下，稍頓，才又繼續。
由於她躺上去時全身濕透，這會兒下面的床單被褥早被浸透，給她把上面下面都脫掉後，楚愈痕躬身把人抱起來，準備放到另一邊去。
“小叔叔，我喜歡你，是認真的。”
黑夜裏這聲有氣無力、且不分天時地利的告白，像炸彈，炸開了一條天光豁口。
這是她正兒八經地親口說喜歡他。
楚愈痕身形一僵，抱著她在半道停了片刻，默不作聲繼續走到床的另一邊，躬身將人放下。
青晨只是暈沈，但有意識，就這麽不著寸縷地被他抱在懷裏，沒被高燒燒死，卻差點因為心跳過快而猝死。
說出這句蓄謀已久的話，是出於本能。她就是喜歡他，就是忍不住想告訴他，再顧不得時機對與否。
“你不說話，是在……醞釀怎麽回應我嗎？”青晨迷糊地問。
楚愈痕冷笑一聲，用了些力度拉被子把她脖子以下全部捂嚴實，一字一句道：“老子擔心你會死，你卻還有心思在這裏瞎撩撥，青晨，你他媽不要命了嗎？”
難縫聽見他罵糙話，看來是碰到他的底線了。青晨軟軟地笑笑，沒聲兒了。
過了好半響，楚愈痕察覺到不對勁，打開手機電筒一看，人都燒迷糊了，雙眼緊閉，睫毛微閃，臉紅得像煮熟的螃蟹，素來紅潤漂亮的嘴唇也被燒起了皮。
他直接被氣笑，用力揉揉臉，“操”了一句，拿上車鑰匙奪門而出，不多時，騎著摩托車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裏。
之前那段剛修好的路果然又塌方了，楚愈痕只好原地調頭，踏上那條懸崖小路。
山間雷聲轟鳴，雨水順著安全帽淌進他眼睛裏，順著臉，順著脖頸，接連不斷地侵蝕著，攻擊著，仿佛要將他砸碎、砸得面目全非，要撕開他的心，要一探究竟……
鎮裏半山腰上中藥店的老頭兒早就睡了，被猛烈的敲門驚醒，開門看見楚愈痕連傘都沒打一把，雨衣都沒穿一件，已經不能簡單用落湯雞形容，當即怔住。
“你，這是怎麽回事？”老頭兒問，“你爸爸……”
楚愈痕自顧自進門，直徑走向他擺西藥的貨架，抽了幾張裁剪好的紙，辨別了下瓶瓶罐罐上的藥品名稱，開始配藥。
老頭兒在一旁看見他沒出任何差錯甚至更有針對性，頗為震驚道：“你居然懂配藥？”
“在你這裏拿了這麽多年的藥，再不會成什麽人了。”
他手不見停，將藥分成幾頓，嫻熟地包上，扯了三四個塑料袋，連同布洛芬懸浮液一起扔進去，裹嚴實後塞進庫兜裏。臨走時又拿了幾根蠟燭，同樣用塑料袋裹嚴實。
“省狀元，搶劫呢？”
“手機跟錢都沒帶，下次來給你。”
“……”老頭兒盯著他急匆匆沒入雨中的身影，吼道，“到底誰發燒了？這麽大的雨，這麽響的雷，那樣陡的路，你個兔崽子不要命了嗎？”
不要命的人徒步下了臺階，在山腳騎上摩托車，又不要命地奔回沙場。
開了門，楚愈痕把藥和蠟燭扔在桌上，摸黑將自己身上的衣裳剮掉，用毛巾胡亂擦擦，從晾衣繩拿幹的衣裳褲子套上，才自抽屜裏摸出個打火機，點上蠟燭，然後將亮光擡去床邊。
微光下，那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睡得並不安穩，眼睫忽閃，臉頰通紅，
楚愈痕眉心擰出重重一道痕，轉身找出燒水壺，倒了兩瓶礦泉水進去，燒開後倒了半杯出來，又放到溫熱，才拿上藥走到床邊。
“青晨？”他輕輕地喊。
那廂在睡夢中“嗯”一聲。
“吃藥。”
青晨費力地擡了下眼皮，看清他帶著陰郁的臉，搖搖頭：“不想吃。”
楚愈痕沒慣她，坐在床邊，將裹得跟個蠶蛹似的人推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然後從床頭櫃上拿了顆藥塞在她嘴裏，餵了口水進去。
“唔……”青晨被迫咽下去，一陣幹嘔，頓時眼淚花花都出來了。
楚愈痕緊鎖眉頭：“怎麽了？”
“太大了。”聲音委屈到極點。
“……你這喉嚨還能吞得下什麽？”
說是這麽說，但剩下的他都撇成了兩半，大一點的，甚至是四半。
她怕苦，一頓藥吃了差不多十分鐘，邊吃邊吐。
打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楚愈痕就沒見過像她這樣時而虎、時而又嬌氣得不成樣兒的人。
沒辦法，他只能耐著性子小顆小顆地餵。
藥效沒那麽快，吃完藥後青晨依然冷得發顫，意識到楚愈痕要把她放回枕頭上，她立刻往他溫熱的懷裏蹭了蹭，輕聲吐出個：“我冷。”
他不上當，果斷將人放回床上，起身去放水杯。
重回冰冷被窩的那一刻，青晨感覺整個人都要碎了，高燒讓人忽冷忽熱，她這會兒冷得如墜冰窖，冷到打擺子。
先前被他剮了所有衣物裸/著扔進被子裏，一陣顫抖後，涼被抖落，於是整個後背就都露在了外面。
楚愈痕放好杯子過去，撞見那面還沒他巴掌寬，如白玉般光滑潔白的後背，頓時呼吸一滯，被刺激得神經都蹦了起來。
這哪是什麽柔弱不能自理，分明就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
楚愈痕緊了緊後槽牙，彎下腰，欲拉被子給她蓋上，奈何被褥被她蜷縮起來的腳壓得死死的，他用了點力直接把人翻了過來，卻又在下一秒驀然怔住。
只見她渾身發著抖，牙齒發顫，下嘴唇已經被她磕出了血，脆弱如今夜被暴雨打下枝頭又濺在泥裏的眉艷花朵。
往天沒事的時候總愛在他耳邊哼哼唧唧，真遇上事了，卻又一聲都不吭。該說不說，不該說的卻口無遮攔，真不知道遭罪的是誰。
楚愈痕蹲在床邊，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燙得他縮了一下，輕聲問：“哪裏不舒服？”
她蔫蔫地吐出個：“冷……”
大熱天的，床上這場夏涼被都是多餘，他平時也幾乎不蓋，更不可能備得有多餘的被子。
見人還在發抖，他只好像餵藥時那樣把人連著被子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然後收緊了臂彎。
良久，等懷中人逐漸鎮定下來，楚愈痕才緩緩垂眸，視線落在她細膩又晶瑩剔透的臉上，眼上，鼻尖上，問：“什麽時候開始發的燒？”t
早就過了淩晨十二點，清晨如實說：“前天晚上。”
“頂著高燒參賽，你可真是不要命。”
想起她在舞臺上不露痕跡的表演，楚愈痕平覆了好久，才堪堪將情緒壓下去，沒什麽脾氣地盯她一眼：“怎麽弄的？”
“姓林的下三濫潑我冰水。”
“你說要報仇的那個？”男生目色漸涼，聲音冷了幾度。
“嗯。”青晨說，“大仇已報。”
“所以你還覺得自己賺了？”
“……沒有。”
“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在家，怕耽誤你賺錢。而且，你要是來來回回跑，那多折騰。”
呵，今晚就不折騰了。楚愈痕不輕不重剜她一眼：“自己不知道弄點藥吃？”
“吃了。”
“什麽藥？”
“感冒沖劑，兩包。”
“……”
楚愈痕無言。精致是她，潦草也是她。燒成這樣，感冒沖劑頂個屁用。
房間裏陷入很長一段沈默，只聽得見暴雨如註狂風呼嘯的聲音。
盡管青晨頭痛欲裂，但枕著楚愈痕結實而充滿力量的肩，靠著他的胸膛，隔著衣服隔著被子，感受到他身上的熾熱滾燙的氣息，她便沒那麽痛了。
這時，青晨瞥見他脫在門邊沾滿泥漿水的衣裳，想起他騎著摩托車冒著大雨沖出去的殘影，想起剛剛自己吃下去又吐出來的那些藥，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她稍稍仰頭，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眼他的眉，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楚愈痕垂眸，彼此的鼻尖幾乎就要碰在一起，氣息交疊，縈繞不散。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退讓，冷靜地保持著這樣的距離。
“這些好裏面，有沒有摻雜著些許說不明道不白的男女情愫？”
窗外雨聲依舊，屋淚燭火搖曳。楚愈痕咬了下唇角，沒做聲。
“不正面回答我，是默認了嗎？”
一連三個問，問得楚愈痕的眸色深似暗夜。
終於，他帶著點野性挑起半邊眉，說：“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青晨。”
“那你問沒問過你自己，為什麽會縱容我？”
伴著窗外的狂風，她聽見自己這樣說，然後就看見他深邃的瞳孔裏似乎漾起了小小的波浪。
楚愈痕審視她片刻，沈聲道：“誰給你的膽子，要這麽咄咄逼人？”
微弱的燭火籠在他忽明忽暗的臉上，一切是那麽的清涼朦朧。
他說他生來就帶著濃厚的宿命，所以不能像別人那樣天真。自然也不能像她這樣天真。
面對她直白的追求，他雖沒有答應，但好像也沒有一口拒絕。
銅墻鐵壁出現裂痕了？
一時間，青晨的心裏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悅，眼眶也跟著逐漸發紅。
她知道，他從不輕易袒露自己的心聲，也只有在這樣的暗夜，這樣的雨夜，才會流露出一星半點，才會隔著被子與她相擁在這張潮了一半的單人床上。
她不知道，今夜過後，他對她會是什麽態度，他們能不能換一種方式相處。
青晨還被他灼燒般警告的眼神盯著，盯得她一顆心越發瘋狂，盯得她一張臉越發滾燙熾熱。
他說：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青晨。
他說：誰給你的膽子，要這麽咄咄逼人？
她不逼他，但控制不住肖想他。
於是她迎著這股熱量，不退反近，目光灼灼地問：“那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小叔叔。”
楚愈痕一瞇眼，終是擡手掐住她瘦小的下頜，瞳孔很黑，聲音很沙：“邊喊小叔叔邊勾搭，得勁兒嗎？”
“得勁兒。”
“舒服了？”
“舒服。”
她就那樣仰著頭，目不轉睛，俏皮，也真誠。
迎著這樣毫不掩飾的目色，楚愈痕聞見了她身上那股獨特的香息。
像風幹的茉莉花，挨得近，仿佛連他也染上了這股味道。
喉結動了動，楚愈痕掌心上擡，蒙住那雙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能勾魂奪魄的星眸，沈默無聲地盯她片刻，才堪堪錯開，望向了窗外徹夜未停過的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